漫画 李俊

 

 

广西警方去年曾全区性专项整治

 

■2011年8月11日起到年底

 

■全国各地公安机关也同步展开打击非法传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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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销人员高学历化：本科、硕士生占4成 

    揭秘传销骗局：利用大学生的单纯和饱满的创业激情 

    被解救大学生：我要站出来，警醒更多的人

    晨报特派记者 姜鹏 湖北武汉、广西来宾报道

    今年3月，武汉一所知名高校博士生李强卧底广西来宾市一传销组织，亲历传销人员骗局招数，与传销人员斗智斗勇，成功脱离传销组织并解救大学生张兰，然而更多的大学生仍苦陷深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

    提及传销组织，李强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有了更真切的体会。李强对晨报记者表示，“它就像一个渗入中国村庄的毒瘤，吞噬着最底层老百姓的财富，还有家庭的未来。 ”

[勇闯虎穴]

    春节期间，博士生意外得知同村一个小师妹误入传销组织，并且得知还有数十村民加入传销组织，其中不少人是大学生，他决定深入虎穴解救他们。

接“钓鱼”信号，潜伏传销

    李强是武汉一所知名高校的博士生。2010年，与李强同在一个村庄的大学生张兰计划报考研究生，李强热情地帮她辅导，可惜，张兰却因几分之差与研究生失之交臂。尽管李强忙于自己的博士论文和工作，但对这个老家的师妹仍旧牵挂在心。

    去年10月，李强突然接到张兰一条短信息：哥哥，你知道什么是连锁销售吗？李强心里一惊，“这不是传销嘛”。李强拨打张兰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发短信询问张兰的情况，对方回复称“在家里”。

    今年的某一天，李强突然接到了张兰的短信息：“邀请你到桂林来玩。”李强通过研究网络上“反传销”的知识，发现这是传销人员“钓鱼”的信号。去还是不去？辗转反侧一晚，李强下定决心：潜伏传销，看个究竟。

    3月1日，李强乘坐火车来到广西柳州见到了张兰。张兰并没有把李强带到桂林，而是购买了两张前往来宾的车票。

    一番辗转后，李强和张兰来到了来宾市河西区。李强说，相比于沿海地区，河西区显得破烂不堪，然而大片的民房却高高耸立，连成一片，“实际上，这便是传销人员的‘蚁巢’”。

    来宾市位于广西中部地区，临近桂林、柳州等城市，交通便利，尽管当地并没有大型工业，但外来人口则多达20多万。

[美丽谎言]

    她道出其中内幕，按行业内说法，“家长”首先要对钓上来的鱼“破谎”，随后用热情和关爱创造一个新“家园”，然后开始灌输“连锁销售”，宣称“我们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

“家长”不急于奔主题

    李强跟着张兰走进了一处民房的三楼。推门而入，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早已等待着李强，同屋的人立即从李强手中接过行李，一桌人热情地交谈起来。

    让李强不解的是，在房间里，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大家互相问候都说“早上好”。张兰说，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早点上线，早点上平台”。

    吃罢早饭，李强开始与“上线”有了第一次接触。上午9点多，张兰的上线“家长”前来看望李强，这名“家长”态度和蔼，并不急着直入传销的主题，而是介绍来宾城市遍地的出租屋，外地人移动通讯免费等措施。李强说，“家长”的一番言论主要是灌输一个信息：“传销在来宾是合法的，政府默许。”

白天学业务，晚上搞演讲

    接连三天，一屋人在一起有说有笑，饭菜丰盛，而不时串门的“上线”更是热情地欢迎李强。房间里没有电视，不允许看报纸，更别说网络，但成员们每天的“工作”安排却是满满当当。早上6点多，李强和成员们一起起来“晨会”，学习资料是盗版书籍《方与圆》、《得与失》等，而所有成员都要背诵被誉为行业内“纲领性文件”的“业务洽淡资料”和“羊皮卷”。实际上，“羊皮卷”是一本名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的书。

    晚上是例行的“演讲”，所有人围坐在一起讨论一个话题，主持人用极富煽动性的话语鼓励每个人上台发表意见。让李强记忆最深刻的是一次讨论“社会不公平与就业”，每个上台的成员纷纷宣扬“大学生不好就业，社会不公平”。李强说，一名大学生听完流下了眼泪，感慨“这里（来宾）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主动“破谎”赢得信任

    第四天，李强开始真正踏入这一组织的生活，俗称“行标”。早餐“羊奶”，实际上是一碗清水里面放了几颗米粒，而中饭和晚饭少得可怜，只有人均一两米饭，菜永远是一盘土豆或菜叶。

    饭菜少得可怜，可成员间的“互爱互助”却丝毫不减。几名身材高大的北方大学生站了起来，将自己碗里原本便不多的米饭拨了一大半给张兰和其他女孩，捧着这碗米饭，几个女孩哭了。

    事后，张兰解析说，按照行业内的说法，“家长”首先要对钓上来的鱼“破谎”，随后用热情和关爱创造一个新的“家园”，然后开始灌输“连锁销售”，宣称“我们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破谎”的效果显而易见，李强曾亲眼见到一位女硕士生痛斥推荐人，整天哭闹着要离开，可当这位女孩捧着这碗米饭流泪吃下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原形毕露]

    什么是“连锁销售”？大经理给予的答案是：发展下线，从“家长”做到“经理”，再到“大经理”，拿到越来越多的回报。

要赚380万，先付3800元

    考察期过去了，终于有一天，李强和众人一起重复着机械的“晨会”和“转体系”（组织成员内部的聊天）时，一位组织上线大经理向李强开始讲述“连锁销售”的话题。

    一天下来，几批人员不停地灌输“连锁销售”的概念，作为博士的李强始终没弄清楚这到底是干什么，但记住了大经理说得最多的两个词“创造财富”、“改变人生”。至今，李强仍能背诵“连锁销售”的定义：以产品为纽带，推广一种先进的营销模式和理念，用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收入达到中产阶级水平。张兰通俗地说，只要你花费3800元加入连锁销售，你便能赚到380万元。

    如何成为一个中产阶级？李强不停地追问，大经理给出了答案：发展下线，从“家长”做到“经理”，再到“大经理”，拿到越来越多的回报。实际上，传销组织对传销者人为进行了等级划分，共设有5级3阶制，传销者需要不断吸纳下线获得提升。

    最后，这位大经理语重心长地说出成功的捷径，即主观上“以身作则、听推荐人的话、想得简单、跑得快、情理分开”，而客观方面便是“高起点”，也就是通过高投入获得高回报。对于所谓的捷径，李强解析说，这是让人没有思考，失去思考，千方百计往钱眼里面钻。

“电话稿”诱亲友入伙

    事后，张兰说自己当初也对所谓连锁销售心存疑惑，但在推荐人不停地劝解下，最终在所谓380万元的愿景面前彻底臣服，不但花费3800元成为会员，而且竭尽所能实现“高起点”。

    当张兰表示力争达到“高起点”的意图后，其推荐人便把“电话稿”悉数教给张兰。所谓“电话稿”，是打电话之前先写好稿子，当推荐人同意后，打电话时照着念就行了。用张兰的话说，“电话稿”全部都是谎言，但却是这个行业的命脉。

    至于电话打给谁，张兰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觉得“拉上最好的朋友一起创业”，所以时常出现母亲给孩子打电话，姐姐给妹妹打电话，甚至一家五口人都加入组织的情况。果然，张兰使用“电话稿”以笔记本电脑被偷为名，骗取了同学3800元入会费。随后，张兰为了达到所谓高起点，又使用“电话稿”以开店为名，从家中骗来了7万多元，通过自身花费69800元，获得返利19000元。

    在李强看来，传销组织利用了大学生的单纯和饱满的创业激情，以一种伪装的模式迎合大学生改变命运的愿望，最终实现了洗脑。而在他周围的传销人员中，大约有4成是本科生、研究生。

[劝说未果]

    李强又感到懊恼和不甘心，打算再度劝说她离开。然而，此时她的手机已无法接通。按照 “行规”，一旦有人出局，组织马上更换居住地，并且所有人全部更换手机卡。

曾一度想放弃营救

    一转眼，李强在传销组织已经待满了七天。

    找准机会，李强对张兰进行多次劝解，挑明“这是传销”，对此张兰也曾多次出现情绪上的反复。事后张兰说，每当她有情绪上的波动，其上线便会不断派出人来和她畅谈，通过聊天继续巩固张兰内心的防线。“我已经投入了7万元，我宁愿相信它（连锁销售）是真的。”

    在传销组织内部，对于国家对传销的打击被其称之为“调控”。上线向张兰解释说，他们正在从事一项可以实现国富民强的项目，然而却被可恶的外国记者发现了这个秘密并公开，国家只能采取“打击”的策略掩人耳目。事后，张兰说，自己曾一直坚信在做一件有利于国家的事情。

    虽然几经劝说，张兰仍旧执迷不悟，而说法也愈近荒唐，李强一度选择了放弃营救。3月10日，李强带着行李走出了民房，上线“家长”们并未加以阻拦，只有张兰在他身后不断地哭泣，最终李强强行挣脱张兰的手。

    来到南宁，李强既感到懊恼同时又后悔、不甘心，他购买了一张返回来宾的火车票，打算再度劝说张兰。然而，此时给张兰发信息，张兰的手机已经显示无法接通。事实上，按照“行规”，一旦有人出局，组织必须马上更换居住地，并且所有人全部更换手机卡。张兰介绍，当李强走出民房，上线便组织大家搬家，她的手机也上交到上线手中。平均每4天左右，张兰便需要搬一次家。

[幡然醒悟]

    同屋的一个女孩还在为 “赚380万”和“读书”之间难以抉择而烦恼，张兰跪在她跟前说，咱们一起走吧。

识破谎言，决然逃离

    所幸，回到武汉的李强并没有选择放弃，他继续在网络上查找关于连锁销售的信息，发现不少人深受其害，而一些醒悟者还留下了电话。李强收集了大量证据，将这些内容全部发送到张兰个人的空间里。李强的决然离开也带给张兰前所未有的震动，也动摇着张兰对连锁销售的信心。张兰拨打了李强推荐的一位传销受害者的电话，电话的那端受害者的经历几乎与张兰如出一辙，对方语重心长地劝说，“小妹妹，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传销只会让你家破人亡”。

    那一晚，张兰回顾了自己半年来的种种经历。逐渐，张兰发现“一切都是谎言”。当“家长”觉察到张兰的变化打算再度劝说时，张兰抛出最后的疑问：谁赚到了380万？产品是什么？“家长”的神情变得不再慈祥和蔼，只能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搪塞。

    终于，张兰幡然醒悟，彻底得连李强也难以相信。与张兰同一个房间里还住着一个女孩，刚刚获得了研究生复试的机会，她正在为“赚380万”和“读书”之间难以抉择而烦恼，张兰跪在女孩跟前说，咱们一起走吧。

    3月15日，张兰离开了居住了长达半年有余的民房。张兰说，她要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惊醒更多的人远离传销。

    （应当事人要求，所有采访对象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