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书欧洲之科斯塔书店(02:11)在葡萄牙“寻书”时，波尔图莱罗书店的主管弗吉尼亚向我推荐了莱罗书店附近的科斯塔（Moreira da Costa）书店，她觉得我一定会喜欢这家书店的。我后来从科斯塔书店老板米格尔 (Angelo Miguel）那里得知，他俩曾一起参加培训，两人除了是同行，也是好朋友。弗吉尼亚预测得没错，我的确很喜欢科斯塔书店。这家书店和莱罗书店的风格大相径庭，但相同的是，它也是一家古老的书店。科斯塔书店已经有120年的历史，更罕见的是它一直由同一家族经营，如今该家族企业已经传承到了第五代。

科斯塔书店门外走进这家书店，我马上被书店内部半圆形的结构吸引，这样的设计，让人产生一种真正被书包围的感觉。店铺（对外开放的部分）看起来很小，室内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十分整洁干净。书架上摆着一些珍贵的老书，有些是两三百年前出版的，也有些是定价一两欧元的便宜书。门框之上的架子上摆着一些有趣的小物件，比如保护神、作家半身像等。它们守护着书店，深情地凝望着看书人，见证着老书遇到新的主人。

进入科斯塔书店首先看到的景象正在电脑前忙碌的米格尔放下手中的工作，向我展示了书店五代掌门人的照片，讲述了这家老书店的历史。

书店老板米格尔

朋友送给书店的画

科斯塔书店最初位于波尔图Travessa da Fábrica 48号，由米格尔的曾祖父乔瑟（José Moreira da Costa）于1902年创建。70多年前，书店搬到现在的位置。从创建起，该书店一直致力于出售语言和科学类图书。书店收藏有珍贵的古籍，包括17世纪以来的神学、建筑类法语图书，并收藏有葡萄牙作家卡米洛·卡斯特洛·布兰科（Camilo Castelo Branco）的代表作。

乔瑟曾做过推销员、图书编辑等，他在经营书店的同时，也参与图书的出版和发行，并组织过多场图书拍卖会。1927年，乔瑟去世，科斯塔书店由他的女儿伊丽莎（Elisa Duarte）继承。这位女士是一位杰出的书籍鉴赏家，书店在这个时期成为文学家和书籍爱好者的中心。

为满足读者的需求，伊丽莎于1952年出版了葡萄牙作家卡米洛的作品《凯普丽莎公主》（A Infanta Capelista），当时这本书只发行了50册，主要用于收藏。不过，卡米洛的后代认为这本书是非法出版物，要求销毁。于是，能留存至今的《凯普丽莎公主》就愈加珍贵。科斯塔书店就收藏有一本，有人希望购买它，却被米格尔拒绝。米格尔表示： “这本书是我们的珍宝，它与书店的历史息息相关，对我们来说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书店里摆放着的作家半身像就是纪念卡米洛的。

科斯塔书店内的摆件，右边是葡萄牙作家卡米洛·卡斯特洛·布兰科的半身像

1965年，伊丽莎失踪，这家书店由她唯一的女儿玛丽亚（Maria Elisa）继承。玛丽亚一直担任书店老板，直到1987年年事已高。之后，书店传给她的女儿伊莎贝拉（Isabel de Fatima），也就是米格尔的母亲。米格尔说书店存在于他的基因中，他出生半个月，就经常在这家书店待着了。他很小的时候就在书店里整理书架，和祖母一起找书。有趣的是，即使那时候不识字，他也可以通过出版商的标志迅速找到某本书。

米格尔酷爱读书，却没有完成学业，而是尽早地投入到家族企业中。如此，米格尔成为科斯塔书店的第五代继承人。他表示，当拥有一家这样规模的书店时，别无选择。对他来说，有书就足够了，尤其是旧书，“书店就是一所大学，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米格尔和妻子共同经营这家书店。米格尔的爸爸76岁了，时常来店里帮忙整理图书，往电脑里输入图书信息。米格尔是葡萄牙文学的崇拜者，他最喜欢的书是葡萄牙写实主义作家艾萨·德·克罗兹的《城市和山脉》。克罗兹大概并不为中国读者所熟知，但左拉认为这位作家比法国作家福楼拜要伟大。因为店里的书太多，米格尔时常会有新发现。他向我展示了半年前他在藏书中发现的一本出版于1726年的葡萄牙医学方面的图书。

米格尔说话很慢，很绅士，很有礼貌，因为他对老书的热爱，让我觉得他可能很传统，而书店里的一台电脑把我拉回到现实。米格尔告诉我，他正将书店里的藏书进行数字化，这样人们可以在他们的网站上快速获取书名或作者信息，轻而易举地找到所需要的书，并且可以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下单购买。网络将过去与未来联系在一起，米格尔表示，“我们必须更新自己，适应新时代。”

米格尔对网络的依赖还体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和妻子就是“网恋”成功的，如今他们的儿子已经11岁。他热爱老书和老书店，很传统，也愿意更新，愿意拥抱现在。更新并不意味着忘记过去。相反，在充满老书和一台电脑的老房子里，他正在努力保护着其他时代的文化遗产。

在我结束拜访想要告别时，米格尔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他带我缓缓走下楼。天啊，我惊呆了，地下有层层叠叠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书，甚至看不到墙壁——我从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古老的书。这里埋藏着几个世纪的文学财富，我仿佛步入了一个秘密的王国，步入了另一个时代。

书店地下室的藏书（通常不对外展示）

作者在书店地下室

（崔莹：记者、纪录片导演、专栏作家，爱丁堡大学博士，热爱行走和文学，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画书，出版有《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