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沈思涵 石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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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4419枚比特币去向“罗生门”的亿邦国际控股公司（EBON下称“亿邦国际”），在8月15日晚决定取消原本计划在当天举办的“第二次”新闻发布会。

而亿邦国际8月8日举办的“第一次”新闻发布，将它与浙江华铁应急设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603300.SH，下称“华铁应急”）的“恩怨史”摆上台面。

8月8日，亿邦国际董事长胡东在新闻发布会上，实名举报华铁应急涉嫌严重财务造假、严重信息披露违规以及实际控制人胡丹峰及其配偶潘倩涉嫌巨额职务侵占、掏空上市公司资产等违规问题。

翌日，华铁应急开盘一字跌停，总市值缩水至100亿元以下，尽管当天早间发布了澄清公告，仍止不住股价颓势。一时之间，华铁应急成为舆论

到了8月9日晚间，华铁应急紧急召开媒体说明会，对以上三大指控予以否认，并通过PPT展示了部分证据和材料。另外，华铁应急指称亿邦国际及其董事长胡东故意编造、散布虚假信息，造成公共秩序的严重混乱，涉嫌构成寻衅滋事罪，已向杭州市公安局报案。

紧接着，亿邦国际方面再次发文称“华铁应急‘三宗罪’证据确凿，不容抵赖”，还亮出了包括

8月15日，亿邦国际公司取消了华铁应急“三宗罪”第二次新闻发布会。该新闻发布会原定于当天14时—19时30分召开，但随后时间一再推迟，最终决定取消当天发布会，召开时间未定。截至目前，两家企业各执一词，事件仍在发酵当中。

“恩怨”始于三年前

亿邦国际与华铁应急之间的“恩怨”始于三年前的一场交易。

早在2018年5月7日，亿邦国际子公司浙江亿邦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亿邦科技”），与华铁应急原全资子公司新疆华铁恒安建筑安全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华铁恒安”）签订了总价4.032亿元、8万台“云计算服务器”（矿机）采购合同。

双方合同签订后，华铁恒安按约支付了约1.21亿元的货款，而亿邦国际也于2018年5月向华铁恒安交付服务器2.4万台。然而，对于剩下的5.6万台服务器的交付和去处，双方却出现了严重分歧。

亿邦国际指出，在2018年5月到7月这段时间里，已经完成了全部8万台服务器交付，但2.82亿元的尾款至今未结清。不过，看似只是简单的尾款欠账纠纷，华铁应急却有不一样的说法。华铁应急方面表示，公司实际只收到2.4万台服务器，剩余5.6万台是其代浙江纽博实业有限公司（下称“浙江纽博”）签收，并不归自己所有。

根据华铁应急2019年11月13日的回复公告，华铁恒安因亿邦科技违约未履行合同义务，从而主张解除合同，于法有据，该合同已解除。合同解除后，尚余货款终止支付，并有权要求亿邦科技承担违约责任。

值得一提的是，在8月9日晚间华铁应急召开的媒体说明会上，华铁应急的代理律师陈家曹向媒体指出，那批矿机并非由华铁恒安购买，而争议的焦点就在于是谁买的矿机。“亿邦国际高管显然很清楚，5.6万台设备由浙江纽博采购，因此涉及的货款，应当由浙江纽博来承担支付责任。”陈家曹表示。

公开资料显示，浙江纽博原名浙江安铁实业有限公司。另据华铁应急招股说明书显示，此前纽博实业由华铁应急实控人胡丹峰的姐姐胡月婷参股，为关联方，但胡月婷已经早在2011年就退出浙江纽博的股东名单，此后，浙江纽博与华铁应急在业务上已经没有明确的关联关系。

也就是说，目前在亿邦国际未能证实浙江纽博与华铁应急存在关联关系之前，其所提到5.6万台矿机货款的追偿问题，最终是否应该由华铁应急来承担，依然无法定下结论。

针对相关信息，《商学院》记者联系上两家公司询问下一步进展，亿邦国际暂未对此回应，而华铁应急方面仅表示“一切以公告为准，其他不做透露”。

一次廉价的“卖身”

抛开上文提到的全部8万台服务器交付问题不谈，即使是只支付2.4万台矿机（云计算服务器）的相关货款，华铁应急的困境依然在恶化当中。

有相关数据提到，此前伴随着比特币价格大幅回落，华铁应急所押注的比特币“矿机”成了烫手山芋，截至2018年末，华铁恒安的亏损就已经高达1.58亿元。因此，如何处置子公司资产成了摆在华铁应急面前的一道难题。

2019年1月15日，华铁应急发出相关公告表示，拟将华铁恒安100%的股权转让给当时新疆华铁杭州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关联方叶恭乐，转让价格为5975万元。然而，在2018年末华铁恒安资产账面原值还有2.4亿元，但由于资产折旧与固定资产减值准备合计数额仅剩1.16亿元，这也就意味着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华铁恒安的资产就出现了高达48%的缩水。

但这还没完。由于双方沟通未达成一致意见，华铁恒安的首次出售并不顺利。到了2019年4月，华铁应急再次发布公告，对华铁恒安计提资产减值准备1.43亿元，并以净资产为定价基础，将华铁恒安以1228万元对价转让出去。这次的价格，比起1月份的5975万元转让价又再次大幅缩水。

惨遭低价“卖身”的华铁恒安，现在已经更名为“浙江琪瑞机械设备有限公司”，其经营范围少了“云计算服务器租赁业务”（即“矿机”业务），而注册地址也由原来的新疆喀什，迁移到华铁应急所在的杭州江干区（现上城区）。

谈到这笔转让时，华铁应急方面仍然强调，子公司华铁恒安从事云计算服务器租赁业务，自身不从事“挖矿”业务。也就是说，其购买矿机的目的只是为了出租。

但对于华铁应急所谓从事“矿机租赁“业务的说法，胡东并不认同。他曾对媒体公开提到，所谓“矿机租赁”根本无法成立，租赁业务是无法覆盖矿机的购买成本和运营成本托管费，注定业务是亏损的，商业模式欠缺合理性，“运营成本主要是托管费和电费，众所周知，矿机挖币的电费非常高。”

值得一提的是，华铁恒安将矿机托管给北京博瑞时空传播文化有限公司（下称“北京博瑞”）后，还一度因欠付矿机挖币电费而对簿公堂。2019年4月，北京博瑞因华铁恒安欠付矿机挖币电费，起诉华铁恒安和华铁应急。同年4月15日，华铁恒安80%股权曾被内蒙古自治区乌海市海南区法院冻结。

比特币去向成谜

其实，无论华铁应急购买矿机是要用于所谓的“矿机租赁”还是“自身挖币”，这批矿机都已经挖出了比特币，且挖矿所得比特币数量不小、价值不菲。亿邦国际举报认为，华铁应急的高管、核心人员有支付比特币矿机托管费，参与挖矿的行为。 根据亿邦国际提供的资料显示，该批矿机已经挖出了比特币，且挖矿所得比特币数量已至少拥有4418.895748枚，价值超过10亿元。而如果按照历史高位计算，这部分资产一度高达18亿元人民币。

胡东提到，“根据相关技术手段调查显示，新疆华铁恒安购买的矿机所对应的其中一个比特币挖矿矿池、矿工号、比特币收益及比特币钱包地址全部归属于号码为1390650XXXX的手机用户，而该手机用户正是华铁应急董事长胡丹峰的妻子潘倩。”

也就是说，亿邦国际和胡东均认为有4000多枚价值超过10亿元的比特币流向了胡丹峰、潘倩二人的钱包，胡丹锋及潘倩涉嫌职务侵占和掏空上市公司资产。

但华铁应急方面对此做出澄清否认，其表示，“客户挖矿的比特币并不是由实际控制人胡丹锋及其配偶潘倩控制，其账号是为了查看公司机器的运行情况及保证租金安全支付，由潘倩设立的可以查看其挖币运行情况。另外，公司核查了胡丹锋及潘倩相关的资金流情况，并没有与客户、比特币相关资金流情况。”

而作为华铁应急实控人的胡丹峰，其也公开坚称，“华铁应急只经营过矿机租赁，从未从事过挖矿，亿邦国际所提供的手机号是用来查看矿机是否在运行状态的观察者账号，（亿邦国际）举报中提供的五个地址实际上谁都可以到达。 不过，公司的确有部分人员参与挖矿，但系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

既然如此，那么上述提到的4000多枚比特币到底去向何方？奇怪的是，亿邦国际已经进行了多轮举报，而包括会计事务所在内的相关机构也到华铁应急进行了多番检查，但一直没有查到相关问题。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华铁应急在明面上并不存在公司挖矿行为，这4000多枚比特币的下落也成了一个待解的“谜团”。

北京京师（海口）律师事务所联合创始人王新律师认为，如若亿邦国际举报属实，根据《证券法》第一百九十七条第二款的规定，华铁应急可能因其报送或者披露的信息有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面临证监会对其以及相关负责的主管人员罚款等处罚。但如果最终查明华铁应急实控人没有涉足比特币挖矿，则亿邦国际存在故意编造虚假信息，造成公共秩序混乱等问题。

“矿机”生意不好做

虽然此次亿邦国际实名举报华铁应急存在诸多违法违规行为，但其自身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梳理其上市之路发现，亿邦国际曾于2015年8月挂牌新三板，后因谋求港股上市在2018年3月终止挂牌。亿邦国际自2018年9月正式向港交所递交招股书后，到2019年6月被港交所披露为失效。港交所时任主席李小加曾表示，亿邦国际不符合港交所“上市适应性”的核心原则。

随后，亿邦国际转战美股，并于2020年6月26日挂牌纳斯达克全球精选市场。然而，一波三折上市后的亿邦国际依然未能盈利。财务数据显示，2018年至2020年，亿邦国际分别亏损1180万美元、4107.3万美元、3067.54万美元；同时，其营收也逐年下滑，2018年至2020年期间营收分别是3.2亿美元、1.1亿美元、1900.4万美元。

可以看到，上市之后亿邦国际的财务表现不增反降，营收持续下滑，且股价也从今年3月18日10.53美元/股一路跌至8月12日收盘的2.53美元/股。

更加严峻的是，今年以来，国内监管加强对比特币挖矿整肃。5月18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银行业协会、中国支付清算协会联合发布了《关于防范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公告》，全面打响了虚拟货币整治第一枪。

而到了5月21日，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召开会议，要求强化平台企业金融活动监管，打击比特币挖矿和交易行为。内蒙古、青海、四川、新疆、云南等各省市先后开启虚拟货币挖矿项目清退工作。可以说，比特币挖矿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监管力度，这对于以矿机销售为主业的亿邦国际来说不容乐观。

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长张孝荣更是直接指出，亿邦国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他认为，“亿邦国际作为一家中概股公司，在美股市场面临审查乃至退市的风险，同时作为国内矿机商，面对巨大的政策风险，几乎看不见未来。眼下公司还有巨额资金的诉讼缠身，短时间内很难走出困境。”

事实上，伴随着国内监管政策的趋紧，亿邦国际至今仍找不到转型的关键出路。当前的虚拟货币矿机行业，已经被政策与二级市场价格深度捆绑，处处都受到制约。

“目前虚拟货币不具有任何实际的市场价值或经济意义，只是一种披着高科技或理想化外衣的炒作工具，这与当年的 ‘郁金香泡沫经济 ’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香颂资本执行董事沈萌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