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法制日报

视觉中国事件余波未消。

6 月 1 日，在新浪微博上身份认证为“野生动植物保护工程师”的“蘑菇摄手黄耀华”发微博称，视觉中国侵犯其图片版权，裁掉了他的图片水印以此牟利。

因这则微博消息，视觉中国再次卷入舆论漩涡。次日，“蘑菇摄手黄耀华”更新微博澄清，2014 年将 16 张图片授权给汉华易美公司，不知现在的视觉中国即当时的汉华易美，误以为视觉中国盗用图片。

不过，有网友并不买账，认为“名字变更需要通知对方，不管甲方还是乙方，特别是在合同期限内”。

6 月 3 日，《法制日报》记者就其中缘由采访了视觉中国创始人。对方回复称，此事为误会，但也说明视觉中国今后应加强与摄影师的沟通，让公众了解“汉华易美”为视觉中国全资子公司，视觉中国已核实供稿协议并及时联系摄影师。2014 年 1 月，汉华易美曾向其约稿，其在授权代理协议签订后提供了 16 张照片。并依据协议约定分成，向摄影师支付相应稿酬。

接受记者采访的专家认为，图片版权权利人对类似视觉中国等图片版权运营机构的水印标注提出质疑，说明其权利保护意识正在不断提高，这对于保护版权市场健康有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然而，公众层面的版权保护意识还有更多可提升的空间。

版权标注正在规范 信息审核有待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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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中国此前发生的“黑洞事件”仿佛一根杠杆，撬动了整个图片版权市场。

4 月 10 日，全球 6 地同步公布人类史上首张黑洞照片。紧接着，有人发现这张照片被视觉中国纳入版权所有，在网站售卖。随后，网民陆续发现包括国旗、国徽以及部分知名企业 logo 等在内的图片都被视觉中国“收入囊中”。

4 月 12 日凌晨，天津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连夜约谈视觉中国。

4 月 18 日，视觉中国发布公告，天津网信办针对视觉中国平台图片标注存在敏感有害信息，对网站运营主体汉华易美 (天津) 图像技术有限公司作出罚款 30 万元的行政处罚。

随后，视觉中国关闭网站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整改。目前，网站已重新上线。

据视觉中国创始人介绍，视觉中国重新梳理了内容审核流程 :
第一，增加内容审核的团队配备和技术保障，强化人工审核流程，完善编审制度；第二，引入权威第三方资源，包括与阿里云、人民网等进行合作，实现内容审核体系的优化；第三，增加互动举报功能，方便用户随时向平台举报涉及政治类、暴恐类、色情类等有害内容。

在版权运营管理方面，视觉中国创始人对记者称，视觉中国平台上展示的全部图片内容来源合法，经签约供稿人或供应商机构合法授权。不过，这次事件也暴露出诸如“黑洞”、国旗国徽以及企业商标等涉及特殊权属或第三方权利的照片，在版权信息的标注上不够严谨。

“此次整改重点是进一步完善版权信息的标注规范，对这些内容涉及的版权声明、第三方权利 (如商标权、肖像权、物权)、特殊权属 (如公关宣传图片、公共领域图片) 等，用更准确简明易懂的标注信息告诉使用者。”视觉中国创始人说。

在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赵占领看来，视觉中国在经历“黑洞事件”后，虽然完善了内容审核机制，
但更多侧重于审核图片内容是否合规，而对于图片版权权属的审核及维权信息的透明度、维权的手段正当性方面，仍未看到改进的有力举措。

“例如，在版权权属信息的审核方面，如何保证对于所售卖或维权的图片拥有版权，提供哪些权属证据；在图片的版权维权方面，如何保证将维权信息及时、准确告知摄影师，进而保证摄影师获得相应的分成；如何保证维权过程中不存在不当手段；如何对具体的维权工作人员加强规范等，尚未看到多少举措。”赵占领对记者说。

盈利模式存在争议 付费获得仍为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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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中国此次陷入舆论风波，不仅因为黑洞、国旗国徽等的版权问题，还在于公众对视觉中国通过诉讼维权谋取利益的商业模式的质疑。

视觉中国创始人对记者解释，视觉中国商业模式的本质是一个内容服务平台，把海量优质内容聚集在一起，连接上游供稿方和下游使用方，平台的核心是为上下游提供有价值的内容服务，提高交易的质量和效率，“视觉中国商业模式的本质是服务，而不是维权”。

“企业作为平台要履行主体责任，同时发挥连接协调各利益方的作用。要主动与上游沟通，在供稿协议中清晰界定供稿人自身权益及平台权益；同时对下游方提供清晰的授权，让其明明白白地看到平台上所有内容的权属标识，以及可以用在什么地方和不能用在什么地方。”视觉中国创始人说。

针对目前版权交易市场中存在的问题和纠纷，视觉中国创始人对记者称，为保护版权人的权益，依法维权是平台的责任，前提是做到合法依法，同时也要充分考虑到中国的市场现状和用户的体验，“要得到版权人的许可，我们才能拥有维权的权利。依法维权也是我们去帮他维权。但是，走司法程序维权将耗费大量时间、人力和物力，对企业来说效率并不高，从立案后基本要持续半年以上的时间”。

据视觉中国创始人介绍，视觉中国的初衷是通过提供优质产品和服务，借助市场的力量，引导用户尊重版权，主动合法使用图片等内容。今后，
视觉中国将在主管部门的指导下，尊重市场各方需求，增强“先授权、后使用”的版权意识和实践，形成一个有效协商的机制，包括权利确权的标准，如何确权、如何授权以及被侵权后如何保护等。

不过，北京宣言律师事务所知识产权方向的律师杜秀军认为，
虽然视觉中国通过诉讼获得的金额较少，但同类型判决书也可能让部分公司或个人担忧以致不得不缴纳许可费。

在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李俊慧看来，视觉中国事件进一步唤醒了各方的版权合法保护意识，包括监管如何做为、版权许可如何开展以及哪些作品应获得版权保护等。

赵占领则认为，视觉中国事件之后，亟需社会思考的深层次问题是 : 一方面，图片运营商与图片的原始著作权人之间的利益分配如何更合理，原始权利人如何从图片版权的许可及维权收入中获得更多收益；另一方面，图片的版权人与图片的使用者之间，应通过降低版权许可费用标准等市场化手段而非高压维权方式，推动付费获得图片版权授权成为主流，从根本上改进图片版权行业的商业模式。

版权确权难度较高 技术手段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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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种图片构成作品从而获得版权保护以及如何确定版权归属”被杜秀军理解为，这是今后我国图片类版权保护实施的关键问题。

“图片版权侵权诉讼一般存在四大焦点问题，第一，是否构成作品；第二，作品归属于谁；第三，是否存在侵权；第四，权利人损失确定。关于这些问题，尤其是前两个问题，由于其前沿性和复杂性，各地法院在司法实践中尚未形成统一标准，造成如今图片版权保护实践中的混乱。”杜秀军对记者分析称，正是因为这四大焦点问题未能统一标准，所以即便相同的版权诉讼，在不同的地方法院或被支持或被驳回。

李俊慧则认为，目前著作权法实施的瓶颈主要是权利人方与使用人方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和交互鸿沟。权利人的作品如何开展授权可能缺乏第三方支持；使用人如何获得许可，也欠缺便捷的对接渠道。但
类似视觉中国等第三方商业机构，虽搭建了平台，在实施过程中也需要政府有关部门对第三方平台进行监督、指导。

根据视觉中国公开的年报，其图片来源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机构供应商提供的；第二类是签约供稿人个人提供的；第三类是公司自有版权，包括员工创作或通过收购并购的自有版权内容，这些内容大概占比 10%。

这也意味着视觉中国的核心内容大部分都来自第三方。这对于图片的版权确权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而根据已有判例来看，目前我国图片版权保护现状并不乐观，远不如文字方面的著作权保护。

对此，赵占领分析称，主要原因正是因为图片版权确权难度较高，多数摄影师提供的版权权属证据有限且不足，如所谓的源文件往往是电子版，如何保证其具有客观性是个难题。然而，
图片版权确权是保护权利人合法权益的前提，也是图片版权授权的关键，更是图片版权维权的基础，同时也是规范图片版权行业秩序、减少恶意维权的核心环节。

“我们按照法律体系认可的确权规则，提供相应的证据。在法律协议的签署环节上保证这些权益都是完整的。无论是机构供应商还是签约摄影师，是什么品牌，独家还是非独家，每张照片的权利很清晰。同时也会通过技术手段，对这些图片作完整的版权标识。
此次整改后，视觉中国网站在版权标注上展示了来源和作者，就是为了将版权链条更清晰地展示给用户。”视觉中国创始人说。

赵占领则建议，未来可考虑从技术角度，通过新方式确认权属，如区块链技术和存证技术，以此进行版权确认。

值得注意的是，李俊慧认为，用于新闻报道的图片，如果可以构成新闻作品或时事新闻，可参照著作权法相关规定，执行合理使用制度，“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不向其支付报酬，但应当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称”，新闻机构或主体之间的权利保护和便捷许可，也可建立更加便捷的方式。
涉及图片中的主要元素、形象另有权利人的或独立权利的 (如肖像) 商业性使用 (如广告等)，除获得著作权人许可外，还需要获得其他权利人的许可，方可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