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历史的女人——第1536期）

作为罗荣桓元帅的夫人，林月琴的人生充满传奇。她于1914年1月18日出生于安徽省金寨县的一户小商人的家庭。她的父亲林维尹其实是以做小生意（开杂货店）做掩护，开展地下革命工作的。在父亲影响下，林月琴15岁就参加了革命，曾担任鄂豫皖边区特委儿童局局长。她16岁参加红军，17岁任红四军妇女工兵营营长，为部队的后勤做了很多工作。

小小年纪的林月琴就有件事让人感动。她的父亲在一次运动中被错划为"地主"和"改-组-派"受到批判，她被牵连，不但被免去了儿童局局长，还被送到"劳改队"。当红四军主力向川陕边区转移时，劳改队解散，人员都被遣散回家。但林月琴不回家，她坚决要跟着红军走。

她组织了一些苦命的妇女，硬是跟在红军队伍后面，为战士们服务，比如烧水做饭，洗衣补衣，护理伤员等。无奈，红军只得收留了她们，被编入红四军的一个分队中，于是红军里有了专属女兵的惊艳。

林月琴在21岁时随红四方面军参加了长征。她曾两爬雪山，三过草地，经受了严峻的考验。根据资深革命家何长工后来回忆，在红四军转战川陕、过草地时，林月琴带领着一批童养媳和丫鬟出身的女战士，抬担架，运送粮食弹药，为战士们缝制衣服等，表现得非常顽强。后来，她终于成功到达延安。

不过，后来林月琴被人称为传奇的，还是她同罗荣桓的爱情故事：她23岁时改嫁给罗荣桓，曾为革命送走三个儿女，41岁成中国唯一女大校，罗荣桓去世后，她守寡40年，高寿90岁。

（一）三角爱情

不要以为"三角恋爱"的情节只会出现在琼瑶的小说里，事实上，在生活中那样的爱情故事比比皆是。而在林月琴身上，则体现得更具戏剧色彩（在"说历史的女人"第1506期，笔者曾以6000字详细解读，故本文只做简要概述）。

林月琴在红军队伍中，一开始是在后勤工作的。在长征之前，她曾和时任红军后勤部军需处处长的吴先恩恋爱并结婚。两人志同道合，曾携手长征路，相当恩爱。长征结束，红四军同红一军会师后，林月琴到延安中央党校学习。而在这之前，丈夫吴先恩在1936年11月，随红军西路军西征了。

不久，西路军遭遇失败，几近全军覆没，林月琴丈夫吴先恩被误传牺牲。林月琴在"失去"丈夫的悲伤之中，在同志们的撮合下，遇到处在独身中的罗荣桓。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在前途难料、战火纷飞的年代，一切事情都可以发生。于是林月琴就同偶像般存在的罗荣桓结为革命伉俪了。当时，二人的结合被所有人看好，被所有人祝福，当然也包括红军和党的领袖毛泽东在内。

然而不久，最富有戏剧色彩的事情出现了。林月琴的丈夫吴先恩经过108天的浴血奋战和拼死突围，又奇迹般地回来了。此时林月琴和两任丈夫之间出现了非常尴尬的局面。吴先恩和罗荣桓两人必须有一个人选择牺牲，退出这场"三角爱情"。最终在毛泽东的亲自"调解"下，吴先恩大度退出，成就了罗荣桓和林月琴之间的这段旷世奇缘。

林月琴和罗荣桓的爱情来之不易，那么，当时才23岁的林月琴，跟着已经35岁的罗荣桓，又经历了怎样的爱情传奇？

（二）为革命送走三个儿女的母亲

战争年代是不存在蜜月的。罗林新婚的第二天，罗荣桓就开始工作了，他满腔热忱地组织大家学习毛泽东的《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时期的任务》，因为他当时任军委后方政治部主任，是主抓政治思想工作的。不久，他就接着上了战场。

两人婚后不到两个月，抗战爆发，红军改编为八路军，罗荣桓担任115师政训处主任，正式开赴抗日前线，夫妻俩便分离了。林月琴当然也不甘落后，她被任命为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机要处秘书。她工作极为认真、严谨，及时准确地承办了不少组织交给她的任务。

在战争年代，林月琴为革命付出了很大代价，甚至接连送走了三个孩子。林月琴的第一个孩子是在1938年生下的，叫罗北屯，当时罗荣桓正率领八路军115师在山西孝义的抗日前线。她独自带了孩子几个月，接到任务后便再不能管孩子了，只有将孩子寄养在一户农民家里。

后来，罗荣桓到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时，还挤出时间去老乡家看了看孩子。但不久儿子就在农村夭折了。林月琴知道后十分伤心，但为了革命，她没有怨言。

1938年8月，林月琴担任中共晋西南区委党员训练班主任，为组织培养了不少骨干。此时她再度怀孕。但丈夫罗荣桓又有新的战事，根本不能照料她。1939年2月，林月琴在山西生下第二个儿子，当时罗荣桓正开赴山东战场，所以，这个儿子便起名"东进"。

长子的夭折对林月琴打击很大，所以，她对第二个孩子非常疼爱。但她仍不能放下工作。刚出月子，她又担任了八路军115师司令部直属队分总支书记，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她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付出了双倍的辛劳。

在儿子罗东进4个月的时候，林月琴要随115师从晋东南到山东泰西地区转移。孩子太小，她再舍不得寄养在老乡家了，于是咬咬牙，自己带着孩子长途行军！

这可苦了林月琴。不到半岁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长途跋涉，路上没少折腾。那时由于条件艰苦，林月琴身子还很虚弱，她抱着孩子数次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时时刻刻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部队有时候要秘密行军，你要保证孩子不会在关键时候突然哭出声来！这就很折磨人，林月琴为了管住孩子的嘴，也是煞费苦心。当时，同志们为了照顾她，还专门给她分了一匹马让她骑。

终于到了山东，罗荣桓见到儿子后高兴坏了。但当他见到妻子竟然独享了一匹马时，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他严肃地对带队的朱涤新说："你这样做太不合适了，以后坚决不能搞特殊化！"

不久，令林月琴伤心的事情再次发生。山东的战事越来越紧张了，部队要再次进行转移，孩子又成了累赘。部队开拔那天，小东进不解人意地大哭。林月琴发愁了。同志们向罗荣桓建议，专门抽出几个战士保护东进，但被罗荣桓严词拒绝："战场上，一个战士要顶十个用，怎么可以抽出人去专门护送孩子？"于是她让妻子林月琴自己解决。

而此时的林月琴抱着孩子，只顾不停地掉泪。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怎么忍心再出现意外啊？

罗荣桓也陡地鼻子一酸，他接过孩子使劲地抱了抱，亲了亲，随即便又递给妻子，柔声说："月琴，还是把他交给老乡养吧……"

这天夜里，天上下着蒙蒙小雨。林月琴在师部司务长的陪同下，骑马行了20多里路，到了一个小山村，又把孩子托付给了一个老乡。林月琴是狠着心把孩子扔下的，又是流着泪从老乡家离开的……

她不敢怠慢，连夜赶回了部队。在路上，她不停地祈祷，希望这个儿子能平安长大。

送走孩子的林月琴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了。后来，她又担任了山东军区司令部机要科协理员。

林月琴于1941年又生下女儿罗林，在丈夫的建议下，她再次咬咬牙把女儿寄养在老乡家里。不幸的是，罗林在一岁多时也夭折了。

至此，林月琴和罗荣桓为了革命，送走了两子一女，而且两个都不幸夭折，只有次子罗东进幸运地活了下来。

（三）战火千里伴君行

在此后的抗日烽火中，林月琴一直伴随着罗荣桓，二人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1944年，罗荣桓率部攻打甲子山。战争进行到最艰难的阶段时，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出现尿血症状。林月琴心中立刻紧张了起来。

当时新四军军长陈毅听说后，派人告知罗荣桓，新四军中有位奥地利来的军医，正好是泌尿科大夫，让他去看病。林月琴二话不说，立即陪丈夫来到淮安见了那位医生。

经过检查，外国大夫竟得出了几乎令人绝望的结论：罗荣桓很可能患了肾癌！只是当时条件的限制，没有绝对确诊。

但这足以令林月琴感到痛苦。为了革命，她送走了三个儿女，并且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已经丧生，另一个儿子也没有确切消息，这下丈夫又患了绝症，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不过，厄运没有打垮林月琴这个弱女子。这里不能说她弱，毋宁说她是一个女汉子！从那以后，林月琴对罗荣桓更加关心了，她时刻在观察着丈夫的身体，她决定要为他付出一切！

1945年，八路军攻打临沂，罗荣桓不顾身体的伤痛要骑马到前线亲自指挥战斗。林月琴急了。向来非常支持丈夫的她这次不干了。即便耍赖，她也要拖一下丈夫的后腿。毕竟，生命是对一个人，只有一次。

于是她就让人把罗荣桓的战马藏了起来，没有马，我看你怎么去？

当时罗荣桓急得团团转。当他得知是妻子搞的鬼后，便丝毫不顾夫妻情面，竟对林月琴怒道："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不上第一线，不了解战局受阻的原因，怎么指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拦着我，你还是共产党员吗？"

还从未被丈夫如此教训过，林月琴心中十分委屈；但同时她觉得丈夫说得有理，是啊，战争岂能耍小孩子脾气？她又不禁对丈夫的敬业精神而感动，当然对丈夫的身体也更加心疼，于是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坠了一地……

不过肾出了大问题也真不是闹着玩的，不小心真的会出人命的。最后在副政委的劝说下，双方达成GMO矿机妥协：上战场可以，但不能骑马去。于是罗荣桓躺在担架上，让战士们抬着他到前线指挥！

你走我也走。你上战场我也要上战场。当时林月琴也跟在担架后面上了前线。在指挥部，林月琴几乎跟罗荣桓寸步不离，生怕丈夫出现什么意外……

在抗日战争中，罗荣桓在山东战场做出了很大贡献，但也为他的健康付出了惨重代价。抗战胜利后，在毛泽东的催促下，罗荣桓前往东北进行治疗。那时的他已经瘦骨嶙峋，不停地尿血，非常危险。

结果罗荣桓再次被诊断出了危险的情况：他的肾脏里长了一个瘤，必须动手术切除，否则生命真的有危险！

但东北医院只是做出了诊断，没有手术的条件。罗荣桓被建议去朝鲜的平壤做手术。于是林月琴陪丈夫，翻山越岭一路颠簸去了平壤。可到了那里，医生说他们也无法做这种难度极大的手术，并且说，必须到莫斯科才能做！

无奈，林月琴又只得陪罗荣桓风尘仆仆奔赴苏联。在莫斯科，罗荣桓终于做了手术，被摘掉了左肾。尽管失去一个肾，总算保住了一条命，林月琴的心才放进了肚里。

待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罗荣桓便回到哈尔滨，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了辽沈战役的指挥部……

（四）为革命办了两所学校的元帅夫人

后来，林月琴看到丈夫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便想到了自己的工作，因为她向来也是一个志存高远的革命者，她岂能只看着罗荣桓干革命，而自己"闲着"？于是她找到组织，让给自己分派工作。不久，她被分到东北野战军组织部担任副部长。但林月琴向来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认为这个岗位担子太重，恐怕自己胜任不了，于是她去征求丈夫的意见。

罗荣桓向来比较重视教育。他看到许多军队指战员的儿女们（包括他自己的孩子）都长期缺乏正规教育。他们经常忙于打仗，对子女教育都严重忽视，甚至不少都留在了农村，寄养到老乡那里，大多都没有受到系统的学习，这是很危险的。即便打下了天下，他们的后代没有文化知识，怎么能治理好天下？于是，罗荣桓便建议妻子干脆放下军政工作，去搞教育，办学校。

林月琴欣然接受了。于是她再度燃起了干革命的热情，开始了这个平凡而伟大的事业。当时的条件很艰苦，一切从零开始，她忙着找教室，找老师和医护人员等，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在1947年7月，办成了四野子弟学校，林月琴亲任校长。

当时学校招收了数百个学生，林月琴像一个母亲一样，献出了自己全部的爱给这些孩子们身上，学生们都亲切地称她为"林妈妈"。她出色的工作，得到了时任中央妇委书记蔡畅同志的高度赞扬。

建国后，林月琴又提议并创办了北京十一小学，并任校长。她再次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刚刚建国，当时的经济条件仍然很困难。为了筹备办学经费，林月琴曾到上海进行募捐，又招募了不少师范毕业的学生当老师。那时实现供给制，教师的工资每月才几块钱，为了能让老师们安心教学，她甚至拿出自己的工资来补贴给年轻的教师们。经过她的呕心沥血，后来这所学校办得有声有色，成了一所名校。

（五）无怨无悔的40年坚守

1955年，罗荣桓被授元帅军衔，而41岁的林月琴也被授为大校。她是当时所授43名校级女军官中唯一的大校。

1961年2月，林月琴担任总政治部主任办公室副主任兼罗荣桓办公室主任，由于罗荣桓身体多病，她任此职是为了方便照顾丈夫的身体。

其实，罗荣桓到苏联做手术后，身体一直没有得到完全康复，随着年龄增大，加上他的工作狂，身担要职（曾两度出任总政治部主任等），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他的肾脏完全坏死，丧失了基本功能，只得住院治疗。

而林月琴，这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工作，在这段时间她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丈夫和儿女了。罗荣桓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需要她跑前跑后，而家里几张嘴也需要她张罗。

林月琴共生育了2子4女，其中长子罗北屯和长女罗林都是寄养到老乡家后不幸夭折的；次女罗南下身体多病，在15岁时得了恶性骨瘤，于1955年去世。罗南下是罗荣桓最喜欢的孩子，她的早逝令罗荣桓夫妻极其悲伤。另外，林月琴还有两个小女儿，生于1949年的罗北捷和生于1951年的罗宁。此时，唯一幸存的儿子罗东进已经22岁；但两个小女儿，一个10岁，一个12岁，还基本处在"嗷嗷待哺"的状态，够林月琴忙活的了。

其实，罗荣桓的结发妻颜月娥也给他留下一个女儿罗玉英，罗玉英在建国后来到北京找父亲，罗荣桓没有亏待她。因为她没有文化，罗荣桓把她接到家里教育，林月琴为了给她辅导功课，也没少费劲。1954年，罗荣桓把这个女儿安排到北京南郊的一个农场工作。

从罗荣桓的家庭来看，他们当时生活的并不容易。元帅又能怎样，罗荣桓向来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他一直保持着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林月琴怎能不配合？她只有跟着艰苦朴素，费尽心机把一大家子伺候好，她可是没少受苦。在家里，她不是个女强人，不是女大校，她只是一个淳朴勤劳的母亲。

不过，林月琴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被病魔纠缠的罗荣桓身上。在罗荣桓生命的最后阶段，他的肾脏完全坏死，不仅疼痛难忍，有时候还痒得要命。疼可以让人死，而痒可以让人疯。那时罗荣桓一旦痒起来，没有任何办法，是生不如死。看到丈夫难受，林月琴更加难受，为了缓解丈夫的痒，她就不停地，不厌其烦地用水给他一遍遍地擦洗身子……

那时林月琴也患有高血压，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日夜坚守在丈夫身边。但罗荣桓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于1963年12月16日与世长辞，享年61岁。他是十大元帅中去世最早的，也是生命最短的。他的早逝，令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极为悲伤，当然最为痛心的就是林月琴了。她嫁给罗荣桓后，双方携手走过26个春秋，不离不弃，却没有能白首偕老，这是她永远的痛。

令林月琴最刻骨铭心的是罗荣桓临终前说的这样一句话，当时丈夫拉着妻子的手嘱咐道：

"我死后，分给我的房子不要再住了，搬到一般的房子去，不要搞特殊……"

当时林月琴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孩子们都伤心地大哭……

罗荣桓去世时，林月琴才49岁，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有沿着爱人罗荣桓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干革命没有终点。

自此，林月琴为爱无怨无悔坚守了40年。她把罗荣桓留下的两个未成年的女儿抚养长大，教育得很好。林月琴亲生的三个儿女都很有出息，长子罗东进后来也成了将军，大女儿罗北捷后来成了医学专家，小女儿罗宁从商，成为一家企业的董事长。

需要指出的是，林月琴守寡40年，不仅在生活上付出了很多，而且在政治上也付出了极大代价。她和罗荣桓一样，是一个党性、原则性很强的人，在特殊历史时期，她同犯罪集团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受到林彪和叶群的极大迫害。

1966年，叶群将林月琴打成"寡妇集团"头子，批斗她，并将她软禁起来，家里受到非法搜查，子女也受到了株连。但她一直坚持自己的信仰，毫不屈服。直到1978年，林月琴终于被恢复名誉，又担任了总政治部干部部顾问，继续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2003年11月22日，林月琴在北京去世，享年90岁。她没有遗憾地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去找她离别40年之久的爱人罗荣桓了。一路走好……

（文/说历史的女人·夏日漱冰）

参考资料：《罗荣桓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