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3 月 21 日举行的 HashKey2019 数字资产全球峰会上，金杜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Urszula
McCormack 主持并参与了主题为“反洗钱 / 反恐融资：数字资产反洗钱 / 反恐融资的机遇与挑战”的圆桌论坛，邀请 Elliptic 社区负责人 David Carliste、UnBlock Analysis 首席执行官兼联合创始人 Ernie Ho、Diginex Limited 首席合规官 Malcolm Wright 以及 Circle 首席合规官 Benedicte Nolens 共同探讨监管和追踪数字资产交易中反洗钱与反恐融资风险的新解决方案。

现将圆桌讨论内容分享如下，以飨读者。该环节为英文讨论，文章翻译并整理自现场速记，有部分不影响原意的删减。

Urszula McCormack：大家好，我叫 Urszula
McCormack，是金杜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同时也是一名区块链爱好者，非常高兴能成为今天这个环节的主持人。我的工作和金融犯罪相关，并且非常有幸参与了香港监管方面的工作，所以我对这个行业一直充满热情。今天这个圆桌论坛环节将围绕金融犯罪这一领域展开。实际上很多年前，国际组织反洗钱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就致力于制定反洗钱的全球化标准；这是真正把虚拟资产的监管提上日程的首批跨国制度之一。所以今天我们的话题将围绕反洗钱展开，探讨一些具体的课题，希望大家可以有所收获。下面，先请各位自我介绍一下。

Benedicte Nolens：我是 Benedicte
Nolens，Circle 亚洲区和欧洲区首席合规官。正如大家所知，Circle 也涉及虚拟资产领域，我们有交易所、代币 USEC，也提供场外交易的服务。另外，我们最近收购了 Seed
Invest，它是一家成立于美国的集资平台。我们可以从很多方面分析今天这个话题。从宽泛的角度看，任何东西都可以代币化；显然，反洗钱也就成了关键。这也是我们今天会讨论的话题。

Malcolm Wright：我是 Malcolm
Wright，Diginex 的首席合规官。我们向政府、非政府组织和企业提供解决方案，同时我们也在研究如何构建下一代数字金融服务。

David Carliste：我是 David
Carliste，做的是 Elliptic 社区。Elliptic 是加密货币领域 AML/CFT 解决方案提供商，服务于数字资产交易所、银行和一些使用加密货币的机构或个人。我们提供的工具可以帮助监测他们正在处理的加密货币来源是否合法，或者他们的客户是否参与非法活动，从而帮助他们符合反洗钱的标准。

Ernie Ho：我叫 Ernie Ho，UnBlock
Analysis 的 CEO 兼联合创始人，团队成员来自卡耐基梅隆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我们可以为“加密世界”提供 KYC 服务。目前在尝试使用一些模型预测区块链上的可疑交易并对之进行追踪。

Urszula
McCormack：这个领域的风险和洗钱种类非常多。那么我的问题从 David 开始，能否谈谈这个领域正在产生的实际风险，以及犯罪分子都是如何使用虚拟资产的。

David Carliste：
这个技术本身的一大优势就是像比特币和以太坊这样的数字货币非常透明。通过使用像我们开发的这种工具，可以获得大量数据，包括犯罪分子行为以及对交易所来说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显然，早期有很多用户的行为都是非法的。在座各位可能都听说过暗网市场或是网络犯罪活动。但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触以及进入这个市场之后，犯罪活动的比例也在逐渐下降。虽然少有人提到这一点，但是我们认为合法用户的数量正在逐步增加。

同时，这也意味着加密货币市场的威胁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们不再仅仅是实施网络犯罪的人或是暗网市场提供商，而是有组织的犯罪网络甚至恐怖组织也渐渐加入其中。因此，其中的威胁和挑战与日俱增。对于交易所来说，了解犯罪分子的行为以建立起防御措施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Urszula McCormack：下一个问题，对于交易所来说，建立反洗钱流程除了避免受到监管部门罚款的原因之外，还有什么诱因？

David Carliste：
首先是金融犯罪。金融犯罪类型的变化不会太快，和以前的区别基本就是用了新的技术手段。多年来我一直从事科技金融和支付方面的工作，发现犯罪分子们学习和利用新技术的速度在变快，现在已经缩短至几周。新技术发布后，他们会研究如何把新技术的优势最大化地发挥到他们的行为中去。

在虚拟货币的世界中，会有不少特别的挑战，因为这里创建数字钱包或者说创建可以转移价值的东西很简单。因此我会比较关注这个问题：如何确保公司没有被金融犯罪利用。

Urszula McCormack：什么是好的政策？优质的反洗钱程序的完整流程应该是怎样的？

Malcolm Wright：
首先，有这样一句话：“如果贯彻落实了 KYC，那将不会有什么客户。”目前市场上是存在逐底竞争的。有些公司的 KYC 确实做得不错，但有些公司却完全不做。随着行业的成熟，我们必须制定一些标准，合规性应该成为公司的 DNA。KYC 不仅仅是监管的一个标准，它更多的是保护公司免受欺诈，保护名誉免受损害。KYC 政策的推进应是自上而下的，从领导团队开始就要有这个意识并且贯彻实施。在做 ID 验证的过程中，拍下护照和公司信息是不够的，发送护照的扫描件也是不够的，因为这些信息都是非常容易被盗用的。两个月前，香港金融管理局就对面对面申请授权事宜发了通告，这是非常好的基准。

其次，经常测试所用的工具，确保它们确实起到了作用，特别是在筛选和交易监控方面。最后，雇佣有合规经验的员工。这些都是构建流程的关键。

Urszula
McCormack：Malcolm 您提到交易所明显是面临风险的，因为有转账，有资产转移，也有潜在的法币交易。那对于托管服务提供商、软硬件提供商来说，他们涉及转账但不是核心业务，您觉得他们有什么需要遵守的吗？

Malcolm Wright：
KYC 是需要做的，它就像个守门员。只要业务中涉及加密资产，就要把规避风险作为商业中的重要一环：监管的风险、法律的风险和名誉的风险。从长远角度看，这些都将危害到企业的发展。

Urszula
McCormack：您提到了新的发展，我想请 Bennedicte 谈谈全球的发展。很多事情台前都没有体现，但是在幕后，很多重要的监管框架正在搭建。

Benedicte Nolens：
2019 年 2 月 22 日，FATF 发布了一份对其监管建议的新解释说明，并要求企业家在 4 月 8 日之前就涉及加密服务提供商（VASPs）的条款向其发表意见。这个日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在座不少都是加密服务提供商，未来也将受管于 FATF 准则，尤其是建议 10 至 21 中规定的要求。这一说明将会在 2020 年前履行，希望大家抓紧时间。

Urszula McCormack：也就是现在还没有监管的行业，未来会受到监管？

Benedicte Nolens：
是的。取决于所在的国家开发哪一种执照。但如果可以确保现有的 KYC/AML 框架符合标准，监管的变化将不会带来太大的问题。4 月 8 日前，大家都可以对新解释说明发表相关建议和反馈。

FATF 建议 15 的解释性说明草案 7(b) 中规定，未来如果你持有一笔资产，或者我代表你持有，当你把它转移到 Diginex 的时候，Diginex 需要知道你所有的详细信息。其中的麻烦在于，根据现在的合规化情况，当你把资产发到自己账户的时候，我们并不需要查看这个地址是由哪方形成的，可能是个人钱包或者非托管钱包。这就很难符合上述规定，会对企业造成合规方面的压力。因此我希望在座各位可以去阅读一下那份说明，并在 4 月 8 日前提交反馈意见。

Urszula McCormack：Malcolm，您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Malcolm Wright：
结合我们之前谈到的“责任”，条文里面有一条提及建议国家确保对违反 AML 或者 KYC 规定的加密企业的高管和所有者实施民事或刑事制裁。因此是否愿意为公司担责，这点非常重要。

Urszula
McCormack：在 Twitter 和 LinkedIn 上，可以发现有很多司法管辖区都在举办一系列关于制定良好法律法规的活动。在美国不少州这样的活动确实对塑造具有实操性的监管政策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Malcolm，您觉得他们确实有在考虑合理地落实一些实用的政策吗？

Malcolm Wright：
这点是肯定的。对于监管机构而言，这个行业非常新。每个人都在这条路上飞速前进。回首过去金融服务的发展，没有哪一个时代会出现如此迅速的转型，并且以技术为主导。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领域，这个领域远离传统政策和法规，并且需要对技术有所理解。因此（在制定相关政策的时候）需要有行业的参与。就像 Benedicte 提到的，像 Global
Digital Finance 这样的团体可以真正推动这一进程。他们可以与监管机构讨论交流，帮助大家尽快设定标准，以便按照成熟可靠的标准运作。

Benedicte Nolens：
过去有人会觉得这个可有可无，但从现在起至少六个月内它不是。对于企业来说，是时候落实相关的程序了。如果平台已经有几百万的客户群，一夜之间做完 KYC 是不可能的，至少需要 8-9 个月去做协调。到那个时候，相关部门可能已经发布了新的许可制度、监管制度；甚至最坏的情况——新的制裁制度。

Urszula
McCormack：这个行业很多人不愿意承认法币仍然发挥重要作用。开设银行账户的时候，银行也会审查这些标准。我将把话题转向技术，Ernie 能否和我们讲讲 Unblock 的解决方案以及它是如何运作的呢？

Ernie Ho：
Unblock 最初在卡耐基梅隆大学做研究，也会做一些暗网市场的分析研究，从 2012 年就开始收集相关数据。我们发现，过去比特币作为一种支付工具，人们把它当作主流币，而现在大家正试图采用专用数字货币或者匿名加密货币。

如何解决？首先对于交易所的 KYC 来说，我们会检查客户的身份，是否在国际制裁名单上，是否是政治公众人物，在交易监控中是否有变化。

其次，我们也连接了区块链的部分。这个技术里面有很多所说的“mixer”，有时候交易所非常适合做“mixing”（指用不同的地址和交易记录取出一组数字货币然后返还另一组同等价值的数字货币），因此必须明确交易模式。对于罪犯来说，当他们洗钱的时候，为洗钱生成新地址的速度要比我们手机数据、标记地址的速度快得多。Unblock 有来自顶尖院校的 AI 科学家，他们从已经标记的数据中尝试开发出模型。Unblock 标记了暗网市场的数据，也在“mixer”里放了一些代币以便通过网络收集一些“mixer”的数据。最后，我们也会对数据做分析，最近也发布了不少文章。通过从交易模式中的学习，预测交易风险。对于交易所而言，我们必须告诉他们有的交易需要拒绝。

Urszula McCormack：这是如何操作的？在交易发生之前，如何干预并解除它？

Ernie Ho：
举个例子，你想从一家大的交易所里面买一些数字货币，在实际操作中，我们会查看你的个人信息，确保你和全球范围内制裁名单上的人无关。然后就进入交易的阶段。你付钱给别人，这个人是否和博彩业相关，又或者是否贩过毒？

Urszula McCormack：通过追踪地址以及运行诊断程序？

Ernie Ho：
是的，我们和交易所有合作，可以获取地址和交易流程，下一步就是追踪。洗钱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通过“mixer”隐藏交易环节。举个例子，你想给我钱，但是并不会直接给我。你把钱给了 David，他把钱给了我。你们的角色就是“mixers”。你们通力合作，虽然没有通过区块链。在区块链上也同样难以追踪。而我们做了预测，你们两个有“mixer”的记录。有个术语叫“peer
chain”，说的就是“mixer”的一种模型。我们将找出并标记“mixer”。对于系统来说，也许并不知道交易的最初发起方和最后的收款方，但是它可以识别罪犯，这个时候就会提醒“高风险”。

Urszula McCormack：如果是误判呢？

Ernie Ho：
我不是罪犯，但是你拒绝了我的交易，这在现实世界中是经常发生的。就拿法币交易来说，如果我做大额的转账，银行就会拒绝我的交易，那么我就去和银行谈判和说明。这样的事情也同样会发生在数字货币的世界：我们的系统有大量的参数，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和客户以及交易所交换信息。只要他不是犯罪分子并且提供足够的证明，我们就会在系统内更新他的信息。误判是不可避免的，也会有人去贴“恶意标签”。

Urszula McCormack：请 David 讲讲 Elliptic 的运作机制。

David Carliste：
差不多的概念。我们会标记比特币（网络）/ 以太坊（网络）上的地址，他们是否非法或与“灰色地带”相关一目了然。继上述观点，我想强调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所提及的对象非常明显都是非法的，因此这种因为“恶意标签”而引起的争议的案例非常少见。我们旨在提供交易所所需的信息以便其能做出明智的决策。他们通过比特币网络可能会看到一些跃点（hops），也有可能有一批来源于暗网市场的用户群体。他们可以通过我们提供的工具了解这些活动的更多细节问题，结合自有的 KYC 信息进行衡量，从而做出更明智的风险决策。这并不是运用黑名单或者把用户拒之门外，而是在努力提供更多的信息。通过使用这些工具，交易环境得到了显著的改善，也变得精细化；
非法参与者无法进入平台，合法用户可以得到更多的服务。而这些都是我们赋能的。

Urszula McCormack：如果有个来自暗网的访问，随后产生了 5 笔或者 100 笔交易，那它离成为风险交易还有多远？

David Carliste：
主要取决于内容。在我们的工具中，特定情况下你可以返回约 50 个跃点，这只是风险评级中考量的一部分内容，实际会综合考量多种因素：如果你在短时间内非常迅速且大量地浏览跃点，则表明这些地址可能彼此关联；如果比特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流经多个地址，则表明这些地址不是由同一个人操控的。工具提供的内容并不意味着如果有个人访问了你的交易所他就一定是有问题的；工具提供的是信息和背景，帮助你理解和做出符合监管机构期望的决策。

Urszula McCormack：那列出的比特币地址这些数据是有用的？

David Carliste：
是的，因为它非常具体。近期 OFAC 发布了比特币的流入流出地址，交易所可以非常容易看到他们是否和这些地址或者未列出的但却由单人控制的相关地址有过互动。在合规性方面，这是一款非常强大的工具。

Urszula
McCormack：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隐私的。这个话题也非常有争议性。大家一致都热衷于保护个人隐私，不希望每一个行为数据都被其他人收集和分析以至于销售根据结果进行推销或是政客游说等等。在个人隐私保护方面，如何取得平衡？在数字经济的大环境下，是否还有隐私的空间？

Benedicte Nolens：
我认为个人隐私是一直存在的。上周我和一家顶级拍卖行的朋友共进午餐，谈论了“一马公司丑闻”（即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丑闻，是指一宗非法盗用一马公司大笔资金和牵涉国家政治的贪污丑闻）。谈得越多，我就在想，拍卖行应该也会有洗钱行为吧。在这个方面，未来可能会有隐私币，无法避免。当然或许其他人也有不同的观点。

Malcolm Wright：
关键看是否会被滥用。我觉得当你查看自己的银行账户时，银行就知道了你在哪里如何消费。我认为不同点在于，并非所有的隐私币都是相同的，所以需要不一样的技术，有的技术可以让执法部门查看，确保它在监管范围内有了一定的透明度。与此同时，无限制地将资金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能力，从犯罪的角度来看打开了各种问题的大门，因此必须得有一些控制措施。

如果监管没有规范太多的细节，那你就需要良好的 KYC，确保你知道每笔交易的终端是谁：由谁发起转给了谁，是否将其转移到了现有的金融系统。这个时候，如果你使用工具的话，可能会收到提醒：等一下，根据这条交易路线，你经历了一些隐私步骤，我需要这部分的信息。之后再根据交易历史中的内容做出基于风险的决定。

David Carliste：
就像我提到的，很多时候我们做的就是消除隐私，但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只是想为大家提供信息，以便他们可以采取行动以及为某些用例提供解决方案，虽然有些解决方案换个环境后也可能并不适用，但希望大家在提供服务的时候可以合规化。隐私币到底能否解决问题？很多监管机构应该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Ernie Ho：
我们想要建立的是大家的信心而不是破坏个人隐私。实际使用案例表明，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所有个人信息，只需要某些非正常数据。比如现实生活中，一个学生发起了一笔一百万美元的交易，这就很让人怀疑，可能要为此调查一下。在加密货币的世界中，我们需要的也只是部分数据，因此可以与交易所或者政府机构合作，建立数据共享平台，为区块链建立起彼此之间的信任。

破坏隐私不是我们要做的事，建立起信任才是。


来源链接：mp.weixin.qq.com